2012年夏天,坎大哈空军基地的汉堡王门口排着长队。
来自德州的机枪手麦克擦了擦额头的汗,冲着柜台喊道:"老规矩,双层芝士堡加超大可乐!"这场景放在美国任何一个商场都不违和,可这里距离塔利班老巢只有二十公里。火箭弹时不时在围墙外炸响,基地里的士兵们却端着可乐讨论昨晚湖人队的比赛,仿佛那些爆炸声只是背景音效。
这座号称"沙漠拉斯维加斯"的基地里,空调全天候运转,健身房里的跑步机永远需要排队。来自广东的华裔士兵小林经常调侃:"我妈以为我在吃沙,实际我比在广州打工的表哥重了十斤。"食堂每日供应四种主菜,感恩节的火鸡要提前三个月从明尼苏达冷冻空运。有个炊事兵开玩笑说:"给塔利班闻闻咱们的烤肋排香味,仗早打完了。"
每月发饷那天最热闹。银行转账提示音此起彼伏,宾夕法尼亚来的工程兵杰森算过账,危险补助加上战区津贴,在这儿呆半年能顶本土一年工资。"上次回家相亲,姑娘听见我在阿富汗服役直摇头,"他叼着烟说,"等亮出存款余额,她妈当场就要定日子。"军官宿舍里流传着黑色幽默:五角大楼是用披萨和健身房会员卡买人命,不过买卖双方都觉得挺值当。
娱乐活动多得离谱。周二电影之夜放《壮志凌云》,周四有菲律宾乐队来唱乡村音乐,周末篮球赛能看见加拿大狙击手和意大利伞兵对飙三分。有个伦敦来的军医打趣:"联合国开会吵翻天,我们这儿打球倒挺和谐。"最受欢迎的是每月一次的集市,本地商人带着地毯和银器进来,有个卖藏红花的老板学会了一句英语广告词:"塔利班特供价!"惹得大兵们哄堂大笑。
危险总在不经意间冒头。去年圣诞晚会正热闹,三发火箭弹砸在机库附近。正在唱《铃儿响叮当》的合唱团愣了两秒,指挥官拿起话筒:"继续唱!防空部队已经开工了。"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人性,新兵吓得腿抖,老兵淡定地掏出手机拍视频发朋友圈。来自布鲁克林的运输兵迪亚兹有句名言:"在纽约地铁可能被抢劫,在这儿可能吃火箭弹,区别是这边死后抚恤金够买个公寓。"
文化碰撞无处不在。苏格兰高地团的士兵教阿富汗民兵玩风笛,结果第二天哨所就收到投诉说像"驴子难产的声音"。意大利工兵试图用通心粉换当地人的羊肉,被炊事班长骂得狗血淋头:"作战条例第17条!禁止用军粮搞国际贸易!"有个语言学专业的预备役军官开了门波斯语课,最后变成二十多个国家士兵互相教脏话的联谊会。
撤离那天场面魔幻。价值百万美元的健身器材直接送给了阿富汗政府军,有个军士长偷偷在跑步机上贴了张字条:"小心使用,美国人练出来的肌肉比你们的AK还硬。"汉堡王最后一份汉堡被装进纪念盒,厨师长嘟囔着:"这帮塔利班要是尝过墨西哥辣酱,怕是马上要申请政治避难。"飞机引擎轰鸣中,没人回头看那座渐渐变小的沙漠城堡,倒是有人在舷窗上画了个流泪的芝士汉堡。
二十年光阴浓缩成基地墙上的涂鸦,最新那排俄文字母旁边还粘着干涸的番茄酱。五角大楼的简报里这是场漫长的反恐战争,对普通士兵来说不过是段带着硝烟味的奇异人生。现在那些吃过阿富汗必胜客的退伍兵,有些成了卡车司机,有些当上公司主管,还有个在老家开了间"坎大哈烧烤店",菜单第一页就写着:本店空调不如原装,但绝对没有火箭弹配送服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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